2010年12月27日 星期一

以存在對抗遺忘──記一位朋友的離去

我在12月10日晚上知道小符的消息。當時沙貓透過噗浪上的文字告訴我時,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某種文學性的隱喻,接著瞬間,我知道不是。

那領悟的感覺就像是時間暫停了一秒甚至更久那樣。隨之而來的是驚訝、困惑以及某種憤怒,然後才是哀傷。我回想著自己與小符最後一次的對話。那次對話一開始的話題是「當我生氣時會怎麼做?」後來變成關於體罰,內容中心簡單來說就是肉體暴力之不可為(不過是因為使人痛苦的方法那麼多)。我們就這樣拉下鐵門喇賽直到我因時間已晚向他告辭為止,再來我就再也沒機會跟他說話了…

我還依稀記得這段閒嗑牙是如何起頭的。當時他問我「來小小對我有什麼意義時」,我告訴他「別人我不曉得,但是其實像我,來小小之前,原本就已經認定自己不再會去認識更多的朋友,那不只是因為個性,而是某種隨年歲增長的惰性使然,覺得自己目前的朋友已經夠用了。」「來到小小後,卻改變了我的想法,因為會來到這裡基本上就相當於跟我有相同的喜好,至少是喜歡閱讀,來到這裡碰到的人,就會有某種認同感」

後面語無倫次,只是小符再也無法聽到我回去整理後的結果了:

在我們共同的愛好裡。相較於利害悠關的現實世界,書的世界總是容許我們更多的任性,更多的行為的可能性。我們都在書裡找到一個容許個性的世界。

我認識小符,與他相處的場所都在小小。我總是晚上才來,來了又賴著不走。過了關門時間,他依然保持著他慣有的節奏:徐徐地整理店務、悠悠地拉下鐵門,邊搬椅子邊和我東扯西扯──走進店裡,他在眼鏡後方睜著眼對著我們咧嘴微笑,熟了以後,偶而還會忘掉我的冰拿鐵。對我,他是小小不可或缺的存在,而如此溫和有趣的小符,竟然就這樣不再出現了……

我哀傷著小符的離去,即使無能去窺探他背後盤根錯節、幽黯縱錯的心結,卻仍憤恨那個帶走小符的幽靈。因為它,一個我們以為是共同默契的生命界線,就這麼輕易被打破了;一個我們習以為常的存在,就這麼輕易消失了。而這一切都讓我們的記憶裡,從此只剩下對他的回憶。時間暫停,時間終止,我們無法一同老去,亦無法一同死去。

我們甚至也將永遠冒著遺忘他的危險,50年後。然而,我想在此紀念一位朋友的離去,不只要用活著這件事來對抗幽靈,也要重拾他留下的負擔。過去小符總是在小小書店,在我們之間扮演著各種聯結的角色,透過店務,也透過書本、透過他每一次親切溫柔的話語,而如今我們將要自己共同拾起這樣的負擔,為著我們對書本的信念,也為著我們共同的信念。


我走不下去了,我會走下去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--Samuel Beckett

僅獻給小小書房,以及所有小符的朋友,讓我們共同走下去。